医者仁心
“四月十二日,天气:晴,风像是从北边来的,刮过了北面的林子,昨晚下了雨,有些冷。”</br></br> 渊在手机备忘录里写到,她觉得的五感越来越模糊了,可是对于同学的目光越发的敏感,宿舍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每次她进卫生间洗澡时都是湿淋淋的一地水。她发现自己脱发了,在泡沫下黑色的长发盘曲在她的指缝之间,一瞬间像是游动起来,变成一条条黑蛇。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哥哥打过电话了,她总用学习忙来搪塞,甚至叁月底哥哥的生日都没有回到他的身边。她不敢回去,害怕回去了再也不愿意再踏入着片泥潭,也害怕哥哥拆穿她过得很好的谎言。</br></br> 周逸周末都跑回去陪菱角了,渊无处可去,就在学校里溜达。这一转,转到了后山,实验田里是研究生学长学姐弯的和镰刀一样的身形,能不能顺利毕业取决于最后一个季度的成果。木鸟死了,这回应该是真死了,大约是最近的雨下得频繁,花头花枝都烂了下去,衰败本来不属于这个春天。</br></br> 后山草柯里跑的都是毛色靓丽或者看上去很强健的动物,养的母鸡是橙红的,有一个小板凳那么高,鸡爪上都有实验编号,咕咕咕地来回踱步。渊看见一只白色的东西头朝下插在田埂的水洼里,俯下身看去是只白色的鸡,体型很小,大概只有其他鸡的一半大。她趴在水泥路上,伸手去捞,鸡一动不动不知道活的死的。</br></br> 鸡的半边脸的毛被啄掉了,血rou模糊的,脖子也软软的,胸脯上的白毛也不平整,大大小小的血痂,虽然说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腿上没有实验室金属环,渊也不知道这只鸡有没有主,她把外套脱下来把白母鸡放进去。母鸡栗色的嘴壳张张合合,叫声很小,渊问牵着羊路过的学姐:“学姐,你知道这只鸡有主人吗?”</br></br>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是羊倌,你或许得去找找养鸡的课题组。”学姐手上麻绳拴着的羊趁她不注意开始低头偷吃草,学姐猛地拽紧麻绳:“别乱吃!”</br></br> 是抱着鸡找主人,还是先救它小命。渊心一横又追上学姐:“学姐,这只鸡快死了,我先把它送去救命,如果有其他学长学姐丢鸡了你能帮我和他们讲一下吗?”</br></br> 学姐从口袋里掏出个便签:“那你写一下联系方式吧。”</br></br> /</br></br> “渊?你不是没空吗,怎么这会儿来了?等等,你哪偷的鸡啊!”周逸从狗堆里钻出来,先是呸呸呸地吐了几口毛。</br></br> “快死了,哪个医生有空,先救一下。”渊把鸡和衣服放在前台上,周逸立刻钻到办公室去找人:“哥,救命!”</br></br> “你给狗咬了?”</br></br> “救鸡。”</br></br> “鸡给狗咬了?”</br></br> 周卓刚下手术,手术服还没脱,坐在电脑前面写病历:“周逸,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br></br> “让主人把它抱到一号诊室。”周卓去消毒柜里拿一次性的乳胶手套,周逸很快把渊和鸡带到了地方。</br></br> 母鸡惶恐地蹲在强光灯下,即使只剩一口气,对于人类与生俱来的恐惧还是让它打起精神,眼皮沉重地要掉下去,爪子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br></br> “受的伤是被鸡啄的,应该是被其他鸡霸凌了,打两天消炎应该不会很严重。腿部骨折,可能需要手术。”周卓捏着鸡翅根把上半身抬起来看爪子:“哪来的鸡?怎么会被欺负成这样?”</br></br> 这个问题有一些尴尬,渊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次的行为:“我学校捡的?”</br></br> “这只鸡没有腿环,不知道是掉了还是没上过,如果没上过应该不是你们学生养的鸡。我看它营养不良,不是亚成期,应该没人给它喂食,你回去确认一下看看有没谁走丢的。”</br></br> “凌护士,你来一下,把这只鸡抱到牡丹鹦鹉旁边的笼子。”</br></br> 菱角从前台过来,把母鸡抱走了,随即隔壁的手术室传来电锯的声音。</br></br> “不用怕,是小狗卡到栏杆里了。”周卓开始清理医用垃圾,在把器械放到器械消毒柜里。</br></br> “我想问,我应该怎么给它缴费呢?”渊指了指所在角落笼位里的母鸡。</br></br> “不用缴费,不是什么大病,但治好了你们宿舍让养吗?”</br></br> 提到宿舍问题,渊沉默了,周卓眼见的渊的目光暗了下去,他不动声色地从办公桌后面的筐里拿了一个糖。</br></br> “好了,玩去吧,鸡就养在这里吧,不会缺它吃的。”周卓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是啊,周逸在他眼中是小孩,所以她也是个小孩。渊愣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拉开门出去时,周卓说:“如果学校里的事情不好和周逸讲,或许可以和我说一说,不高兴了也可以和周逸来这里。”</br></br> “谢谢你,周医生。”</br></br> “没事。”</br></br> 可能是医者仁心吧,管它什么医。</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