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基因改造后的月蔷薇被赋予了被气味吸引的特性,只有在感受到信息素时才会开花,这样既能取悦宾客,又能延长花期—不过这种惊喜就跟beta无缘了。</br></br> 西里亚见过它们绽放的模样,不是为了谁的气味,而是因为时间到了,就自然地开了花,每次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感觉就像白色的月光被掰碎了撒在墨绿的叶片上。</br></br> ….大费周章的弄来这么多基改品种,还种在这种没什么宾客能进来的地方,大概是达米恩的手笔。</br></br> 西里亚看着那些几乎被绿叶给遮掩的花苞,突然产生了一种伸手去摸的冲动,那些带着点毛刺的叶片还跟以前一样扎手吗?是不是稍稍用力,就会有浅绿色的毛屑沾在指腹上?轻轻一吹,就能用来挠一个孩子的鼻子?</br></br>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那些小巧的叶片时,一阵风吹进了花廊,拱形的通道间回荡着蔷薇叶互相摩娑的沙沙声,西里亚突然想起一些因为随意碰了宅邸内的植物而惨遭辞退的悲惨案例。</br></br> 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东西是她们这种身分的人该亲近的。</br></br> 深绿的叶缘离她的指腹只有一点,但她还是收回了手。</br></br> 在气候模组保护下的花园美不胜收,无视了季节的花卉得意洋洋的绽放着,无处不是在炫耀着伯恩家的财与权,修剪得宜的矮木后就是由强化纤晶搭成的温室,这是庭园的水晶冠,而中央的凉亭则是它的银项炼,雕着伯恩家纹的建筑上攀着娇艳粉嫩的藤月,庭盖上垂下的绿枝如翠帘,这是银项炼的坠子,里头坐着被耀星大公宠在手心的小少爷。</br></br> 至于其他低着头站在外头那些仆人…西里亚淡淡地看了眼地上那些被扫进灌木下的落叶,不再去想。</br></br> 凉亭外的每个人都低着头,一动也不动,若不是他们皮肤上闪耀的汗水,一般人可能会以为这是一群高度拟真的ai,西里亚只需一眼就知道这是奥利脾气又犯了,且来的又急又快。她随意扫视了一会,很快找到了安娜—alpha褐金色的脑袋低得不能再低了,每个人都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从那一缕缕垂下的浏海可以看出她被泼了满脸的水,不,以奥利的脾气,大概还附赠了一顿骂。</br></br> 维克多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西里亚垂下眼,整理好自己的表情。</br></br> *微笑,西里亚。*她的嘴角自然而然的往上扯,几乎是一种肌rou记忆。*微笑。*</br></br> 「少爷。」她弯下腰,就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我回来了。」</br></br> 没有人回应,西里亚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鞋尖,过了一会,她才听到奥利的声音从亭子里传来。</br></br> 「就这样?」他的声音有些冷:「你去了好久啊,久到我以为你要跟那个下仆私奔了呢。」</br></br> 「我怎么敢把少爷您一个人扔在这里呢?」西里亚抬起头,她的脸已经习惯微笑了,她盯着奥利下巴与喉咙的连接处。</br></br> —注视眼睛是一种逾越,注视脚则是一种下贱。所以下巴是最好的位置,记住,还需要一点适当的谄媚。</br></br> 「陪伴少爷是我的职责。」她恰到好处的补充道。</br></br> 「是吗?」奥利转开了脸,翻了个明显的白眼,他将手架到桌上,随意的撑着下巴,松垮的泡袖滑落,露出一大截苍白的手腕,桌下翘着的脚尖不耐烦的挑动—这要是给他的礼仪课家教看到了大概会把眉毛都给气掉。</br></br> 奥利早上穿的那件丝绒马甲不见了,只留了件白色的蕾丝衬衫,黑色的窄裤腰际延伸至踝,勾勒着他青涩精瘦的躯体,本来被束成花状的袖口松了,袖子往下垂,只见少年纤长细腻的手指从中伸出,正轻轻敲打着桌面。</br></br> 西里亚知道这时候再站在这里就有点不识抬举了,她直起身,不动声色的把阶梯边上的一小块瓷碎用鞋尖踢开,然后在诡谲的气氛中走进了凉亭。</br></br> 桌上的茶具明显换了一套,四只茶杯果不其然是空空如也,西里亚用指腹在装开水的银壶周遭探了下,是热的。</br></br> 她什么都没问,假装自己没有发现桌上的茶具换了一套,茶壶里头是空的,需要用来泡茶的材料被摆在一旁的盘子上,呈现优美的花形。</br></br> 在帝国贵族间,泡茶的重点从来都不是怎么泡才好喝,在科技的加持下什么东西都能变的美味,贵族与平民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平民只知道把热水跟材料一股脑地往壶里面倒,而贵族知道用什么手势让材料落下,知道要用什么姿势将热水倒进壶里。</br></br> 一个优秀的贵族,无论是什么性别都必须要会泡「好看」的茶,不然就会被归类成*阶冠民,不想在公众场合被耻笑就必须学泡茶,就算是一般人,如果他想要成为高级仆役去服侍贵族,那么基本的泡茶技术也将会是必修课。</br></br> 「西里亚,你不好奇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br></br> 奥利显然是个特例,他对泡茶从来都不怎么感兴趣,西里亚才刚拈起一搓乾花,他就开口说起话来。</br></br> 西里亚没有抬头,只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动作,浅粉的花瓣从她的指尖落下,优美但不浮夸,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就像远处吹起的轻风,无意间将这些花卉抚进了壶里。</br></br> 「刚才有个女仆自荐来泡茶呢,说她泡得不比你差多少。」</br></br> 奥利左手还撑着脸,身体却随意的往前倾,好像他现在说的真是个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因为体虚的缘故,他小时候很少剪发,长大之后反而养成了懒惰的习惯,过长的头发就随意扎成个低马尾披在胸前,这样往一靠,他胸前卷曲的头发就像丝绸那样散在白色的桌布上。</br></br> 那如太阳纺成的金丝散在桌上,它们侵蚀了纯白色的桌布,sao扰着本来宁静的空间。</br></br> 奥利又往前靠,几乎要趴在桌上了,卷曲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鲜艳蔚蓝的眼眸一闪一闪。</br></br> 「西里亚,你猜她是怎么泡的茶?」</br></br> 他就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虽然语气很随意,但总有股奇怪的得意在,宽大的领口往下掉,露出一大片细嫩的皮肤,一条细绳挂在锁骨处,像在勾着谁去看。</br></br> 西里亚的动作不停,她曾在最炎热的天气,在一个封闭闷热的房间里练习泡茶,一旁就是开着的青蝴蝶笼,青蝴蝶停在桌上丶停在杯缘上丶停在壶上,青蝴蝶在她的脸上丶在她的手上丶在她的脖子上,它们被渴坏了,不顾一切的吸允任何能获得的水源。</br></br> 「我猜不到,少爷。」她头也不抬。</br></br> 每一项材料都要把握好特性,乏味无趣的就当作背景迅速放入,颜色美丽的就要自然的展示,她专注于自己的动作,要快,但不能急,要缓,但不能垮,一切都要表现的自然—</br></br> 蝴蝶扑腾着,在白色的桌布上起舞,想方设法地干扰她的注意力。</br></br> 尽管对于这个品种的蝴蝶来说,汗水是致命的,但渴极了的蝴蝶早就分不清喝入口中的是剧毒还是蜜水。</br></br> 「她突然就碰了我,就像这样。」</br></br> 蝴蝶白色的触角轻轻滑过她的手腕,沿着她的血管往上爬。引来一阵sao痒。</br></br> 清澈的热水自银壶中落下,水声轻响,热气抚过她谦虚的面颊,她盖上茶壶,像是在壶中摀住了一场虚幻的梦,她在心中掐着时间—</br></br> 「少爷,我想她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并没有那么夸张。」</br></br> 她将手指轻压在壶盖上,确定了里头的温度已经适宜,蝴蝶的小钩子轻轻地勾着了她的左手,轻轻地捏着,从皮rou到骨头。</br></br> 「嗯?你又怎么知道?」</br></br> 三丶二丶一。</br></br> 西里亚收回手,端起茶壶,走到完全趴到了桌上的奥利身边。</br></br> 「如果她真用这种方式碰了你,那她们就不会只是在外面罚站那么简单了。」</br></br> 手腕稍稍发力,清澈芬芳的茶水便如丝线般徐徐落下,水要高,但落进杯子里不能溅,收的速度要快,不能让茶杯装的太满。</br></br> 最重要的是不能急。</br></br> 一杯圆满,西里亚停下动作,正打算退回原位时,后腰处传来了轻微的阻力,什么东西勾住了她的围裙带。</br></br> 「少爷。」她垂下眼收起表情,轻声提醒道:「茶泡好了。」</br></br> 但他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蓝的令人心惊的目光中闪烁着一股叛逆,那一股子的偏执的拗劲有时都让西里亚担心他哪天就这么把自己给弄折了。</br></br> 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br></br> 西里亚不再出声,只剩嘴唇在无声的开阖。</br></br> 奥利则是把玩着手上的带子,就像只无聊的猫,只要他用力拽一下,就能把西里亚的围裙给扯开。</br></br> 「……没意思。」短暂的沉默后,他终于松了手,西里亚得以免除自己被人当众扯开围裙的危机。</br></br> 西里亚将茶壶轻轻放回桌上,然后站回奥利身侧半步后。</br></br> 「西里亚,你这样还不如刚才那个女仆呢。」奥利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随便的抿了两口就放到一边。</br></br> 「我很抱歉,少爷。」西里亚垂着眼睛,漫不经心的回应道。</br></br> 奥利一手撑在桌上,指尖若有所思地绕着胸口那条松垮垮的细绳,那绳头在他指缝间滑动,像是在酝酿一个崭新的坏主意。</br></br> 「西里亚。」</br></br> 「是的,少爷。」她依旧恭敬如仪,声音不带情绪。</br></br> 「你知道茶伴吗?」</br></br> 「我不知道。」</br></br> 「你不知道?」奥利偏过头,湖水般的目光在偏长的浏海阴影下闪烁着,「我以为你知道呢。」</br></br> 「我一个仆人怎么可能会比少爷还要博识多闻呢?」</br></br> 「是吗?」</br></br> 他轻笑一声,笑意却没落在眼里。</br></br> 「那西里亚,你来做我的茶伴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