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是哭累了，又加上宿醉，头垂在自己胸前睡了一整天。</br></br> 他就那样陪她躺着，从公寓的大床上，到私人飞机的小床上，又到酒店的双人床上。等到了苏黎世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br></br> “鄢董事长在问，鄢以衡什么时候能返港？”</br></br> 许尧站在走廊暗处，见关铭健轻掩房门，立即上前低声说道。</br></br> “婚前协议还没谈妥。”关铭健指节抵着太阳xue揉了揉，声音放低，“让厨房准备几样清淡的菜式，她最近胃口不好。”</br></br> 许尧皱眉：“对赌协议已经签了，婚前协议除了财产公证，还能有什么变数？”</br></br> “孩子。”关铭健点燃一支烟，烟雾模糊了他凌厉的轮廓，“鄢鼎要两个姓鄢的继承人。”</br></br> 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他声音沉了下去：“生不生孩子，生几个，我会完全尊重琦琦的想法，如果他不同意，拖延婚期，那鄢以衡的事就没那么容易结束。”</br></br> 许尧挑眉，颇为不认可，“Alex，你这是在为她承担更大的风险。鄢以衡在大陆一天，你的压力就大一分。”</br></br> 烟蒂被狠狠摁灭在水晶缸里，发出细微的“嗤”声。关铭健转身望向紧闭的房门，眼底翻涌着许尧读不懂的情绪。</br></br> 许尧定定地望着他，沉默片刻后开口：“为了她担风险不说，就连对赌里你都要求，鄢琦来做新的持股人。Alex，实际经营都是你在做，最后却让她占好处。”</br></br> “Alex，你动心了，还不止一点。”</br></br> “许尧。”</br></br> 关铭健打断了他想继续说下去的冲动，低头揉了揉太阳xue，“我和她会是夫妻，谁来持股并没有区别。”</br></br> 许尧钻紧了手里的对赌协议，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br></br> 昨天，鄢鼎刚把签好的文件传真过来。可等他逐页核对时，才发现关铭健悄悄改了最后一条条款。</br></br> 他们一同筹划万银和华信的合并已经四年。华信已是全国最大的证券交易商，拥有遍布全国的交易网络。而万银虽然在资产结构上更稳健，但始终缺乏进入全国资本市场的通道。这场合并，是彼此破局的机会。</br></br> 合并意味着重生。但谁控制重生后的“华银”，才是这场游戏的胜负手。</br></br> 鄢氏基金成为他们最理想的棋子。</br></br> 棋子，许尧冷笑了声。只怕执棋人早已心神大乱，色令智昏。这份他审阅过不下五十次的条款，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灼得他指尖发烫：</br></br> 【条款3.2】鄢氏基金需注入相当于其10%流动资金的现金，作为换取华银证券10%股权的对价</br></br> 【条款5.7】若华银证券在协议签署后24个月内实现净利润翻倍，则该10%股权将登记于鄢琦（鄢鼎之女）名下</br></br> 【违约条款】若未达成上述盈利目标，关铭健个人需按鄢氏基金当年加权平均收益率返还本息，且鄢氏基金仍可保留该10%股权。</br></br> 这里的白纸黑字，哪里是在保障商业利益，分明是给那位鄢小姐织就的金丝软甲。</br></br> “也罢，”许尧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长叹了口气，“Alex，但愿最后你不会落到人财两空的境地。”</br></br> ---</br></br> 喉咙火烧般的疼痛让鄢琦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宿醉的钝痛从太阳xue蔓延至全身。朦胧中，有人正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敷在她肿胀的眼皮上，牛角梳齿缓缓划过发丝的触感如此熟悉。</br></br> 雪松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她下意识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水...”</br></br> 吸管适时地抵在唇边，她机械地吞咽着，直到喝掉大半杯才偏过头去。身后传来牛角梳放在托盘上的轻响，那人的手指刚要触到她的太阳xue，她就条件反射般躲开了。</br></br> “公司不忙么？”她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糙。</br></br> “陪我的宝贝女儿，天大的事也得放一边呀。”</br></br> 这含笑的嗓音让鄢琦猛地睁开眼。周芙伶正俯身看着她，指尖还捏着那条热气氤氲的毛巾。鄢琦怔了怔，突然撑起身子扑进母亲怀里：“...妈咪，对不起，我以为是...”</br></br> “以为是Alex？”周芙伶轻拍着女儿单薄的背脊，语气里带着促狭，“眼睛这么肿，他欺负你了？”话虽这么问，语调却分明透着对他的维护。</br></br> “...没有。”鄢琦把脸埋在母亲肩头闷声说。</br></br> 周芙伶扶着女儿的肩膀仔细端详：“那妈咪可得好好问问了，”她指尖点了点鄢琦泛青的眼圈，“为什么吃了药还喝那么多酒？怎么能这么糟蹋健康呢？”</br></br> “他跟你告状了？”鄢琦揪着被角流苏的手指一顿。</br></br> “哪有？我看你状态不对，就去问了阿昀，她告诉我的。”</br></br> 周芙伶拿过梳子，继续为女儿梳理长发，梳齿突然卡在一个结上，她放轻动作：“琦琦，你不想嫁是不是？”</br></br> “我不想有用吗？”</br></br> 鄢琦眼眶又泛起酸涩，“他和爹地已经定好了一切，我能跑到哪里去呢？”</br></br> “妈咪知道，”周芙伶放下梳子，将女儿冰凉的手包在掌心，“你一直向往那种纯粹的爱情。但在这个圈子里，婚姻和爱情是两回事。”她轻轻拂去女儿眼角的泪光，“妈咪不能永远护着你，只能教你如何在名利场中站稳脚跟。”</br></br> “Alex接受了你所有的条件。包括在对赌协议里写明——若他赢了，鄢家出资的那部分持股人是你。”</br></br> “我？持股？”鄢琦皱了皱眉，“没有人跟我说过。”</br></br> 周芙伶低下头，盯着鄢琦空空如也的手腕，轻叹道：“琦琦，这一次，能不能再相信一次妈咪的眼光？”</br></br> 秒针一点点划过，她沉默了半晌。</br></br> “……好。”</br></br> 她终究是松了口，摸着母亲虎口那道被鄢鼎用烟灰缸砸出的疤，握紧了拳头。</br></br> ---</br></br> “这件怎么样？”</br></br> 设计师正俯身为她系背后的绑带，话音未落，厚重的橡木门突然被推开。关铭健手持电话大步走来，英文对话还在继续：“不，先不出手，还没到抄底的时候。”</br></br> 他的目光却早已锁定在她身上，指尖自然而然地抚上婚纱的雪纺面料，眉头微蹙：“换种材质吧。”电话被干脆地挂断，“你不是很讨厌雪纺的触感？”</br></br> “但款式还不错。”鄢琦侧身望向镜中，手指轻抚腰间精致的鸢尾刺绣。阳光透过落地窗，在那银线绣纹上留下暖色的光芒。</br></br> 关铭健取过配套的头纱，动作轻柔地为她别在发髻上。素颜的她裹在朦胧白纱里，雾气氤氲的眸子透过薄纱与他四目相对。</br></br> 他呼吸一滞，低头隔着轻纱吻上她的唇，掌心稳稳托住她的后腰：“腰围又大了……”</br></br> 男人长长叹了口气，“琦琦，你太瘦了。”</br></br> 鄢琦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设计师识趣地拉上更衣室的遮光帘，空间骤然变得私密，只剩下头顶水晶吊灯投下的点点光环。</br></br> “试了这么久，累不累？”他低声问。</br></br> “还好。”她声音闷闷的，小脸却皱了皱。</br></br> 关铭健低笑出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撒谎。”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腰侧明显的凹陷，“待会儿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法餐，嗯？主厨特意准备了红茶舒芙蕾。”</br></br> “晚上苏黎世联邦理工有学生音乐会，我带你去玩玩。”</br></br> “哦。”</br></br> 她小声地应了句，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问出口：“你mama说还有宴席菜单、场地布置、仪式流程、司仪主持、嘉宾乐队，好多好多都发给我看。”</br></br> “可是我不想看了，已经看了四天了，能让她和我妈咪一起定吗？”</br></br> “她约我明早七点见，七点诶，Alex。”</br></br> 男人听着她鲜少有的抱怨，大手伸向她背后，替她解开复杂的绑带，只觉得她可爱：“好啊，我跟她说，你只选自己喜欢的礼服和造型就好。”</br></br> “好了，休息时间到了，琦琦，换自己喜欢的衣服，我们去吃饭。”</br></br> ---</br></br> 傍晚的电车慢悠悠地晃过利马特河，夕阳把车厢里的木质长椅染成蜜糖色。鄢琦拎着衬衫下摆的荷叶边落座，亚麻布料已经被暑气蒸得微微发潮。</br></br> 安保跟在他们身后，关铭健递给她几张乐谱，“看看？”</br></br> “怎么给我这个？”她有些不解地翻看着简短的五线谱，《500 Miles》的曲谱上满是铅笔修改的痕迹，某些段落甚至标注了不同的演奏版本。电车经过中央图书馆的巴洛克穹顶，那些字母就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跳动。</br></br> “之前认识个朋友，来做了音乐节的排练导演，他告诉我这首歌缺了个吉他手，我问他能不能让你试试，他同意了。”</br></br> 鄢琦捏着乐谱的手顿了顿，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我都没有参加排练。”</br></br> “这个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关铭健伸手将她耳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琦琦，他们很随意的，学生凑在一起玩而已。”</br></br> “你也只是去和他们一起玩玩，不用有压力。”</br></br> “吉他我让他给你准备好了，40寸的OM桶型，羊肠弦，应该合你手感。”</br></br> 暮色渐沉，Polyterrasse的台阶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关铭健的手稳稳托在鄢琦腰后，领她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br></br> 导演是个蓄着胡子的高个子，牛仔裤上还沾着颜料。他咧嘴一笑，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英语说：“正好缺个女声，你要不要也唱一段？”</br></br> 关铭健轻轻别了一根椴树花在她耳后，看着她眼里难得又跳动起来的星光，鼓励着她，“去吧。”</br></br> 他坐在第一排的长椅上，看着舞台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这几天，他们仿佛回到了纽约的时光——他依旧早出晚归处理工作，但总会准时出现在她房门前，带着新鲜出炉的Zopf面包和当天的《新苏黎世报》。</br></br> 他们常常在班霍夫大街的餐厅吃午餐，鄢琦始终安静得像只瓷偶，直到侍者端上不同的甜点，她才会轻声说句“谢谢”。</br></br> 晚风送来椴树的甜香。关铭健望着台上调试琴弦的鄢琦，想起昨天在古董唱片店，她蹲在爵士乐专区前犹豫不决的侧脸。他花了一小时陪她听完那张Miles Davis的旧唱片，尽管他根本分不清冷爵士和硬波普的区别。</br></br> 舞台灯光突然大亮。鄢琦的手指拨动琴弦时，关铭健才发现她的手腕早已没了那个镯子。</br></br> 导演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你女朋友弹得真不错。”</br></br> “是妻子。”关铭健纠正道，目光始终没离开台上的人。暮色渐浓的苏黎世夜空下，他第一次听清了她低声吟唱的歌词：</br></br> ——You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br></br> 音符飘散在夏夜的风里。他知道她依然把真正想说的话锁在日记中，但他愿意容许，有一部分的鄢琦是自由的。至少，她大部分都是他的。</br></br> ----</br></br> 这本依旧在商战haha。</br></br> 琦琦是很纯粹的人，但这个世界就是会逼疯纯粹的人。这个平行时空里，她能教会坏男人什么是纯粹的爱和终极理想主义，坏男人也会教她如何自保，而不只是养一只金丝雀。</br></br> 我写的he感觉都大差不差。男主只有真的认真去读她的灵魂，懂她的爱与理想，支持并鼓励她去做自己，他的能力只能用来兜底，而不是盖住她的天，这些坏男人才能称得上伴侣。</br></br>